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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想得比吳邪還要多。

他依照自己的節奏,將隊伍的氣氛擰成了一根緊繃著的弦,又透過只言片語的引導,將這詭異的氣氛強硬的壓制下來,等到眾人因為靈宮的真假而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他將那個有蟲香玉的石龜指了出來。

“既然已經入了套了,我們只能走一步是一步,現在下結論能不能出去還太早,不過不管怎麽樣,我們必須把這只烏龜毀掉,然後在這裏搜索一下,確定再也沒有同樣的東西,不然我們來幾次都是一樣。”

石龜裏封的是蟲香玉,如果點燃必然會引起靈宮裏大量蚰蜒的蘇醒。我作為局外人知道這一點,張起靈他也知道。

但他畢竟沒說,甚至還自導自演給這只隊伍挖下了這個坑。

含有蟲香玉的石龜,已經成為他引爆這只隊伍恐慌狀態的最佳殺手鐧。

果然,當黑煙騰起的時候,隊伍裏驚慌失措的情緒已經傳染開來。

張起靈忽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所有人都不要說話,在大家大氣都不敢吱一聲,額頂冒汗的狀態下,他忽然露出一個相當難看的神色,擡頭看著屋頂的黑氣,像是在對所有人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煙裏面,有東西!”

此時我已經湊到了郎風身邊,輕輕用手將他的袖口握住,又做了一個護頭的動作。郎風被我的舉動弄得一楞,正想開口詢問這到底是個什麽意思,隊伍前頭的華和尚仔細聽了一陣漸漸聚攏開來的蟲足之聲,忽然變了臉色道,“這煙是蟲香玉?烏龜裏有蟲香玉!汪藏海想我們死!”

“死”這個字的煽動力是巨大的,哪怕吳邪想再從華和尚嘴裏問出些什麽東西,都無法阻擋一群人已經想拔腿往外逃的心思。張起靈已經示意郎風將順子背出去,然後清晰的指著前面的走廊道,“跑,不要回頭!不管什麽東西掉到你身上,也不要停,一直到出去,快!”

人群在聽到他說第一個字的時候便已經開始行動起來。葉成、胖子跑在了隊伍的最前頭,華和尚稍後一些,卻也是不甘示弱,吳邪跟在他們後頭跑了幾步,大約是腹誹這群沒良心的龜孫子,看姿勢,他也是加快了步伐,卯足了勁的想要從這個靈宮之中出去。

我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張起靈。

在昏暗的地宮之中,他的表情已經模糊的完全看不清晰了。

吳邪他們的身影越來越遠,手裏握著的手電光在狹長的靈宮大殿之中也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四周蚰蜒活動的聲響越來越大,甚至隱隱有將我倆包圍住的趨勢。空氣裏忽然傳來淡淡的血腥味,一剎那,原本向我倆聚攏的蚰蜒在瞬間如流水一般的散開了。

我有些想打開手電來查看一下身邊人的狀態,只不過這個意圖立刻便被他察覺。黑暗之中,他沖我擺了擺手,繼而便向我靠近了幾步,輕聲說,“別亂走。”

一瞬間,我似乎有些不敢妄自揣測他這個舉動背後所包含著的意思——在這樣的節骨眼上,他沒有假裝跟著吳邪他們一起逃走而甩開我,更沒有趁黑暗無聲的消失在靈宮之中。甚至,他劃破了自己的手指,用血逼退了蚰蜒,還向我靠近,這說明了,他並不介意,或者說,他同意了讓我跟隨他一起進入雲頂天宮?

緊接著,張起靈又一個舉動驗證了這個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測。

他忽然叫了我的名字,“馮蘅。”

“啊?”我楞了一下,張起靈已經邁開了步子向靈宮的後殿走去,“跟好。”

我的嘴角忽然咧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甚至,無論怎麽克制也壓抑不住。他的步伐並不算慢,甚至沒有任何會為了某些人而等待的趨勢,我快步跟上了張起靈的步伐,青銅門……馬上,就可以見到青銅門了。

作者有話要說: 莫問我張起靈會帶女主一起走的理由,我會跟你說“你猜”……你信不信咯。

蘇不蘇的度不好把握,真要解釋起來的話,我傾向於女主為了張叉叉奮不顧身的傻勁剛好觸動了害怕自己失憶之後被全世界拋棄的中二病患者張起靈的某根神經。

……聽起來好像依然很蘇。

還是“劇情需要”或者“誰讓她是女主”這樣的潑皮理由好了。

題外話,之前一直在思考用什麽情話能打動張起靈時,我一直覺得,在他跟吳邪聊天說起哪天自己失蹤了誰會發現之類的問題時,吳邪那一句“我”,是最喜聞樂見的回應了。

☆、32、進入排道

32、進入排道

在進入後殿,確保我們距離吳邪一行人已經拉開了足夠遠的距離之後,張起靈終於擰開了手電,稍微照亮了一些我們將要前進的路。

借著這光,我看了一眼他的手,應該只是普通刀割的傷口,只不過,在這種千年的古墓之中帶著連我都能察覺到的血腥味行走畢竟不妥,我只簡單的透露了一下我的看法,張起靈便配合的把手遞過來,讓我拙劣的進行了包紮。

一路上,兩個人並沒有太多情感上的交流,到了此時彼此的目的都已經十分明確了。張起靈所擁有的時間並不算多,阿寧他們或許已經通過另一條通道進入到了這掩藏著巨大秘密的長白山之中,通往青銅門的暗道只有一條,如果我們沒能趕在他們之前爬下青銅鎖鏈做好準備,那麽錯過的,或許會讓彼此都後悔終生。

所以,就像約定好了一般,剩下的路途雙方都沒有了任何交談的欲望,有的,只有無盡的悶頭趕路。

有張起靈在身邊,我並不擔心前路會遇到的機關,只不過在這種沈默之中我也並未單純的只是進行跟隨這個動作而已,借著不斷在腦海之中清晰的雲頂天宮地圖,我也在緩慢的梳理推敲我之前所做的一切。

留給吳邪的食物已經足夠支撐他們幾個人活著走出雲頂天宮,交給潘子的醫藥包或許能在危機關頭幫吳邪恢覆的更快一些。

至於郎風,捂袖口和護頭的暗示已經是我所能做到的極限了,至於他是否能夠聰明的領會我想要表達的意思從而活著從這地宮裏出去,或許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張起靈所選擇的路跟吳邪不同,記憶中吳邪他們是為了炸死蚰蜒而意外發現了地宮裏藏屍洞所在的夾層,從而發現了通往第二層的排道。

而張起靈所走的,卻多半都是有過人為破壞的大路。

我仔細觀察過,這些人為破壞的痕跡已經有一些歷史了,一些開鑿或者炸毀的痕跡並不算新,而且規劃的十分精細,比起之前在雪山之上郎風單純的經驗之為,這些痕跡看起來更像是經過精密的人為計算而導致的結果。

在朦朧的光線之中,張起靈的神色也並非一直堅定的一往無前,偶爾也會迷茫的四下尋找些什麽,我看了他尋找的東西一眼,忽然反應過來,他找的,是前人所留下的路標。

齊羽在長沙堂口的時候也曾教過我這個。

其實吳邪的猜測已經很接近了,這些記號的確是作為路引而存在的。但是發明這個記號的,是當初西沙考古隊裏的中流砥柱,之後李四地帶著一群人來到了雲頂天宮,沿途留下了這些記號,能看懂的,也只有當初曾進入過西沙考古隊核心團體裏的那群人。

很明顯,張起靈屬於西沙考古隊中核心群體裏的一個。

所以他不斷的在地宮之中憑借著這一個簡單的記號一直往下,連帶著我,一步步走向最後的目標。

大約花了半小時的時間,我們找到了通往雲頂天宮主殿的掩藏在山體裏的排道。

這個排道的入口同吳邪他們所進入的那個排道入口不同,我尾隨張起靈剛剛踏入進去,便發現這裏十分狹窄,更像是天然形成的山巖縫隙,並且本身似乎已經有了很陡的坡度。

依照吳邪的推論,這樣串聯陪殿和主殿的排道多半是呈“V”字型挖掘的,入口處的坡度要稍緩一些,而越接近底部,坡度便會越陡。

兩個人沈默不語的走了大約兩個多小時,我們經過的隧道便變得十分的寬闊。對於路邊那些人類活動過的跡象,張起靈甚至都吝於多看一眼,在看到大量人工修造的臺階時,張起靈忽然遞給我登山的繩索,“準備往上爬了。”

站在雪山之中說一句“我恐高”恐怕就有些矯情了……我擡頭看了眼完全摸不到邊際的陡峭縫隙,心底也只能啞然失笑。

路是我自己選擇的,所以將登山的繩索扣好,我抓著巖壁上凸起的簡陋臺階,義無反顧的爬了上去。

張起靈依舊在我前頭開路,只不過這種單一的攀爬動作,無論前面是否有人,到最後都會變成單調而機械的重覆操作。

我也想計算我跟他究竟在這折磨人的巖壁上爬了多久……或許依照官方計算已經超過了四個小時,腦子裏思考的東西已經徹底被搬空了,前頭的張起靈忽然停下了攀爬的動作。

這使得我也不得不停下自己的動作仰頭看他,他抓著臺階略微探頭下來,看了我一眼,“你還好?”

我的大腦已經空白,舌頭甚至還有點打結,不過條件反射卻還是存在的,“想死也死不了。”

張起靈聽見這話,嘴角微微揚起了一下,繼而轉過頭去,又繼續朝著更高一級的臺階爬了上去。

我大約在十來分鐘之後才後知後覺,他方才似乎笑了?

但固定在背包肩帶上的手電所能照射出來的光亮也不能支持我完美的捕捉他的每一個面部細節動作。我想了又想,越想越覺得自己或許是真的自作多情以至於爬出了幻覺,只不過,出於人道主義關懷的思考,我還是決定當做他剛才真的笑了好了。

等到終於看到了排道的盡頭,真正站在已經熄滅了的火山口的時候,我甚至已經無法完整的說出任何一句話來。

張起靈站在稍比我前一點兒的地方,他能夠完美的擋住我的任何自殺舉動,防止我一個腦抽直接被風刮著掉落進雲頂天宮所在的盆地之中。

我倆就這樣靜靜站著,他的呼吸並不急促,而是緩慢又充滿條理的從背包裏掏出一枚照明彈,點燃了。

伴隨著這樣的火光,我覺得我的耳邊第一次傳來了耳鳴,眼睛所看到的宏偉建築已經超出了任何能讓我用語言來描述的範疇。

——這裏就是雲頂天宮。

張起靈的語氣依舊淡淡的,我原以為他或許還會更激動一些,“註意保護好自己,這裏你我都可能會死。”

我知道他所指的是那種生存於此的兇殘的人面鳥,點了點頭。

直到真正進入到雲頂天宮上頭的石陵,我們已經在這沈默的長白山體裏足足不眠不休的走了將近七個小時。於我而言,更多的還是單調勞動後所帶來的神經上的麻痹,而對於張起靈來說,或許還要加上持續的體力消耗以及能量的喪失。

但,我們誰都沒有停下腳步。

時間太緊急,也太危急了。我們誰都無法肯定,當我們停下來休息的時候,身後會否突然出現吳邪或者阿寧他們所帶領的隊伍,我們不能正面與他們交鋒,甚至還要將未知的時間爭搶出來,所以,不能停歇,不能松懈。

進了石門,繞過祭臺,破敗的門殿就好像已經在此處屹立了千年,接收過無數風吹雨打的洗禮一般。四周的空氣令人不適,這種不適甚至連我都能感受到,暴露在空氣外的皮膚持續的幹燥著,我覺得如果一直在這個地方逗留下去,或許不用摘掉鑰匙我都能原地蛻變成一具“幹屍”。

好在,張起靈也並未想要在這個地方多做停留。

穿過門殿,這裏依舊沒有其他人來過的跡象,我繃緊的情緒終於稍稍松開了一些。拱橋就在眼前,而底下便是已經幹涸的護城河還有廢棄的殉葬渠。

張起靈已經熟練的結好繩索借著青銅鏈條的交錯慢慢的爬了下去,我也沒有落後。雙腳安穩的踏上平地後,我拿著手電沿著護城河縱深的方向隨意的照射了一圈,此刻掩埋在河渠之中石色發黑但卻真切站立並且呈現行軍狀態緩慢定格住的殉葬人傭便在搖晃不定的微弱光線之中一閃而過。

河渠之中此刻已經沒有了流水,四周是完全枯萎卻依舊茂密的死樹林。張起靈似乎想要沿著殉葬渠一直向著一個方向走去,我快跑了幾步跟上了,將他攔住,“時間已經搶了出來,相信我,現在你至少可以休息十分鐘。”

張起靈又看了我一眼,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多餘的情緒。我從背包裏掏出來唯一留存的壓縮罐頭,又將從未開封過的水壺遞了過去,“這些我不需要,你勉強可以吃幾口……畢竟,我還得抱你的大腿才能進去。”

這話說得有幾分揶揄,張起靈接過壓縮罐頭,沒有溫熱,便直接啟開簡單的吃了兩口。

我就地坐下,將手電擱在手邊,旁邊是破碎到近乎詭異的殉葬人俑,我不過看了兩眼便決定將面向完全調整到張起靈此刻所在的方向——畢竟,他可比這些人俑好看多了。

又是熟悉的安靜環境,他的咀嚼聲伴隨著喝水時的輕微的吞咽讓我找到了一些自己並非孤身一人的感覺。他吃的並不算快,不過也不是細嚼慢咽的品嘗,將吃剩下的罐頭重新收回背包,他站起身來,“走。”

我又嘆了口氣,跟上了他重新邁開的步伐。

如果我的估算沒有出錯,此時吳邪他們應該已經開始沿著排道的臺階重覆我們剛才做過的動作。搶出來的時間有足足三個小時,但是卻不一定能完全保證我們已經趕在阿寧他們之前。又這樣沿著殉葬渠沈默的走了半個小時,前頭的張起靈忽然躬下身子,開口道,“來幫忙,搬開這些石頭。”

我順著他的話看向前方,眼前已經到了護城河殉葬渠的盡頭,那些雕琢到一半而停工的詭異人俑已經徹底消失了。張起靈所指的方向是護城河的另一面,河壁上似乎坐著一個巨大的佛像,而張起靈手中手電所照射出來的,是河壁根底下,那一道被碎石掩蓋的方洞。

要到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知道這裏離最後的目的地越來越近了,沒有推辭,我翻身跟著他一塊兒來到河壁之下,同著他一起將那些碎石盡數挪開,我剛轉頭想要向他通報自己這邊的“勞動成果”的時候,便看見他正皺著眉頭,手裏握著登山鎬,面對著碎石堆中一塊較為平整的石頭,不知道在猶豫些什麽。

我的腦海之中閃過了一些東西,這讓我很自然的走到他跟前,將手電光聚集在那塊平頭之上。

“你想做記號讓吳邪他們找到你。”

張起靈擡頭看了我一眼,沒有開口。

“這一路上,你都有這樣的打算。”我也隨著他的性子緩慢的說著,“吳邪他們最終會發現這個護城河,也會知道殉葬渠的秘密。其實你大可以將之前李四地他們留下的記號毀掉,再刻上屬於你的記號,如果是吳邪,他一定會選擇相信你。”

先前,張起靈順利走到殉葬渠就是一路跟隨先前來自西沙的記號。如果他刻意將這些記號抹去,再將吳邪他們引導去其他地方,那麽,哪怕他進入青銅門之後,吳邪他們或許都無法追上他的進度。

這個男人……

我說不上此時應該如何來評價他,他有自己絕對不能放棄追尋的事情,可是卻也有這樣讓人心底忍不住一軟的伏筆,我說,“你其實是想讓吳邪追上來的,或許並不願意他進青銅門,但是你也不想這樣悄無聲息的就在他們的世界中離去了。”

這一次長白山之行,與以往的任何一次行動都不同。甚至連張起靈,他都無法保證進入青銅門後他會發生什麽、想起些什麽。

——或許就是生離死別了吧。

他在尋找記憶的過程中化成一捧黃土,而那些曾經把他當做自己的人夥伴們,也許就會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的將他忘卻了。

我靜靜的看著眼前的男人,而他也靜靜的看著我。

最終,他拿起登山鎬在那塊石頭上簡單的刻下了幾個英文記號。沒有多說任何一句多餘的辯解,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般率先踏進了方洞之中,“走吧。”

我忽然笑了,不知道是因為發現眼前的這個男人或許也是一個有弱點有情緒的“平凡人”抑或是他所表現出來的不同於往常的其他一些什麽。不過,明顯在這個節骨眼上,所有的一切都沒有足夠的時間攤開來細說,我又往身後被無盡的黑暗籠罩著的天宮回看了一眼,像是道別,又像是銘刻。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要跟游戲基友做任務,渣基三的小夥伴們都懂的,11個號,所以我相信你們都已經習慣了我的月更了(住嘴)。

這裏依然是存稿箱,大家晚安!

☆、33、青銅門

33、青銅門

方洞裏的空間十分狹窄,就算是貓著身子在裏頭行走也是極為不便。但前頭帶路的張起靈卻走得毫不猶豫,兩個人穿過了河堤又過了石橋,再重新確定了前進的方向後,進入的便是窖藏著猴頭燒的正方形墓室。

墓室的兩側都雕刻著一些簡單的宴飲場景,往下看是半人高的殉葬酒罐,我指了指左側的那道石頭閘道,“這邊。”張起靈很快便也發現了那個隱藏在角落裏的記號,沒有猶豫的擡步走了進去。

途中象征三千世紀的封石已經被盡數炸毀,手法跟先前我們在靈宮大殿裏看到的十分相似,想必應該是同一批人的手筆,等到鋪滿紅色壁畫的主墓道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我甚至都能感覺到原本不該有任何波瀾的心臟不自覺的產生了幾分恍惚的緊張悸動。

我們很快就找到了前人留下的痕跡,只不過,這一次的痕跡同之前我們所看到的都不相同。

張起靈明顯也發現了這點,他靜靜看著那個痕跡半晌,轉頭再去看通往右邊墓道的那條路時,臉上終於現出了淡淡的類似於哀悼的神色。

我立刻明白過來,這個痕跡或許就是永遠埋葬在雲頂天宮的李四地所留下的。

當初進入雲頂天宮的並非他一人,從後文之中文錦的日記裏便可找出些許端倪來。但在當時,或許因為某種原因他們分道揚鑣,李四地所攜帶的隊伍進入了右邊的財寶室,出發前在這裏刻下了獨屬於他的記號,也許帶著幾分想要揭開謎底反抗命運的雄心壯志,可最終,卻是活生生餓死在墓室裏。

我站在張起靈身邊跟著他一起默默的佇立著,若說真要有什麽感同身受的悲傷之情就難免顯得有些虛偽了。

其實我對他們這只考古隊的感情是有些覆雜的。

一則,他們於我而言也不過只是書本當中的人物,哪怕我此刻身臨其境,但他們的故事卻早已經成了眼下的結局,那感覺就像是在面對一本沒什麽感情色彩的歷史課本,說不上波瀾壯闊,更談不上跌宕起伏。

二則,他們這群人其實算不得正經的考古隊,對於墓穴的處理方式也更偏向於倒鬥的手藝人。既然有了當手藝人的決心,那麽,每次在下地之前便應該已經做好了有去無回的準備,這世界原本就是這般,或許會有無奈,但也只能歸咎於命運一類虛無的東西。

只不過又想了想,我突然發現,自己的處境好像與他們也沒什麽不同。被所謂的命運玩弄,在困境之中努力循著線索想要發現一線生機——實在是兔死狐悲的覺悟。

我嘆了口氣,頓時間有種哭笑不得的無奈感,倒是收起了先前那種事不關己的態度,朝著財寶室所在的方向沈默的做了個揖。

身邊的張起靈像是完全沒有料到我竟然會做出這樣的動作,略微差異的扭頭過來看了我一眼。

我被他看得有些尷尬,只能開口笑道,“……呃,齊羽同我說了些西沙的事,你們的記號我也是能認出來是誰留下的。我們繼續往下走?”

他收回那種目光,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期間又更換了一次手電的電池,兩人一塊兒下了連天廊,藏著蟲香玉的九口假棺此時正靜靜的躺在那裏。我終於松了口氣,看起來我們離劇情發生的節點還有一段兒距離。

張起靈已經快步走到假棺前頭耐心的用自己那雙怪異的手緩慢的尋找著機關,或許是為了緩和自己緊張的情緒,我忽然從背包裏掏出在雪山上使用的記事本,撕下來一張空白的在他面前晃了一晃,“不考慮給吳邪他們留點兒遺言什麽的?”

張起靈扭頭淡淡的看了眼我,我又囂張而惡劣的將那張紙晃了一晃,他便將我手中的紙筆都接了下來。

我撕下來的那張記事本的紙空間足夠大,恐怕之後三叔用指甲刻出來的字都能清楚的讓吳邪看明白,張起靈在旁邊倉促而隨意的寫了幾行,我便打著手電假裝在四處看著風景。

我並不在意他究竟寫了些什麽,以吳邪的性格而言,無論張起靈是讚同還是反對,他的好奇心都會促使他繼續往前走,更何況由謝連環扮演的三叔會比吳邪更早一步看到張起靈的留言,到時候叔侄連心,這一張字條反倒會成為不可預估的推動力。

張起靈將字條寫完了,也不知道隨手藏去了哪裏,我見他在九口假棺周圍又簡單的摸索了一下,便雙手一起勁,猛的將藏了暗道的棺材板擡了起來。

空氣中浮動起了淡淡的灰塵,意料之中,沒有觸發差點導致阿寧隊伍夭折的機關。他將暗道給我指了出來,“你先走。”

我心知他還需要將先前破壞掉的機關重新覆原,沒有猶豫,撐著棺材周圍閃身進了暗道。

又一次需要從棺材裏才能找到了通往目的地的路,我有些心情覆雜的打起手電,在黑漆漆的暗道中順坡一直往下。走了大約十來分鐘,身後傳來手電光的痕跡,張起靈追了上來,兩人依舊無話可說,便這樣沈默的走了十來分鐘,迎面忽然吹來了一陣風,甚至將我的頭發都吹了起來,我跟張起靈都是精神一震,快步從暗道裏走了出去,將手電光擰到最強,雖然依舊看不清四周的情況卻也明白——我們到了。

張起靈身上攜帶的燃燒彈並不算多,此時沒有吝嗇,用了一顆。

火光升起的時候不但照亮了這一處空曠的峽谷,也驚動了不少依舊停留在峽谷之中的人面鳥。

只不過,或許因為它們也意識到了自己勢單力薄,又或許,它們已經吃飽喝足了暫且沒有戰鬥的欲望,總之,它們並沒有像之後吳邪他們所遇到的那樣,成系統的向我跟張起靈所在的方向發起圍攻,反而選擇了謹慎的縮在一邊,倒吊在青銅鎖鏈之上,靜靜的看著我們。

燃燒彈的光亮足以將這一處峽谷的大半都照得清晰。兩百來米之外是另一處峭壁上的縫隙,串聯兩邊的是無數大腿粗細的青銅鎖鏈,隔得遠了,隱約還能看見不少的黑點,只不過都是悄無聲息的,遠遠看上去就像是綴在鎖鏈間的裝飾。

……我自然是知道,那些恐怕不是什麽美好的“裝飾”。

深吸一口氣,在進入盜墓之中,這種近似於極限運動的攀爬便已經成了家常便飯,就算沒有任何保護措施,我也會咬牙把這件事給做了。目前唯一的阻礙也不過那些與我“本是同根生”的幹屍,我努力做好心理建設,張起靈已經將登山的繩子固定好,徑自借助繩子還有下頭交錯的青銅鎖鏈朝著朦朧的谷底爬了下去。

我很難形容自己在這些類似蜘蛛網一樣的鎖鏈之中穿行的時候究竟是這樣一種心思。

或許有些激動,但也存在恐懼,如果淚腺沒有風化壞死,我甚至毫不懷疑自己大概會哭出聲來。那種或許已經把握住了希望卻又不知道魔盒的最底端是否還藏著更深一層次的絕望的感覺讓我對於青銅門產生了一種近乎本能的恐懼。

青銅門之後,對我而言究竟又能遇到什麽呢?

是像文錦所說的那樣看到所謂的終極,抑或如我所期盼的那般重返現實,還是……像在六道地宮中那樣,完全屍化,變成困在這本小說之中一縷失去示意的書靈?

我近乎麻木的在掛滿了風幹的屍體的青銅鎖鏈之中慢慢的向下爬著,腦海已經慢慢放松,到近乎空白。

四周高度腐爛的屍體越來越多,我倆因為顧慮到耗損的問題,便沒有刻意加強照明。在手電幽暗又搖晃的燈光之中,那些風幹了的木乃伊偶爾便也會隨著我們攀爬過的鎖鏈而微微晃動,眼神空洞的靜靜看著我們,稍不註意便會產生一種——他們或許還活著,正在與我們一起緩慢移動著的錯覺。

可張起靈沒有開口,我也不好在這個節骨眼上展現出不合時宜的柔弱。其實原本若有一些交談或許氣氛會更好一些,但是好在,這些木乃伊般的屍體出現也說明著我們將要到達峽谷的底部了。

跟著張起靈的動作從青銅鎖鏈上躍下,一腳踩碎了不少堆積在地上的屍骨。我不敢去看一旁的青銅門,只打著手電看著四周堆滿了人面鳥幹涸糞便以及人類碎骨的地面。

這條山體之中的裂谷極大,目測大約能達到五六百米寬。張起靈在一旁悶不吭聲,我的視線便自然而言投射到了裂谷正中那一處刻意經過人工修飾的平臺之上。

那平臺是由整塊巨石打成的,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座小型金字塔,一條長長的石階修造在石頭的一邊,旁有燈奴,而四周還立了四個黑色跪傭。正中被簇擁著的是一只巨大猶如轎車一般的白石棺槨。棺槨底下壓著九條石雕百足龍盤成的蓮花,而棺槨前頭擺放著一只盛放祭品的大鼎,後頭便是一座刻了花紋的影壁。

“這邊。”

身邊的張起靈突然開口,冷不防將我嚇了一跳。我立刻收回正在遠眺的目光快步跟了上去,他並沒有帶著我靠近青銅門,反而來到裂谷之中一處不起眼的縫隙之內。他率先躬身鉆了進去,我便也將背包卸下來,跟著進了去。

縫隙之中空間比我所想的要大的多,至少兩個人屈膝在裏頭坐著也不會覺得特別逼仄。張起靈將背包放在自己手邊,終於慢慢放松下來自己的肩膀開始閉目養神。我雙手抱著膝蓋看著他,反倒有些……怪異的不知所措。

吳邪他們的隊伍或許還要在近十個小時之後才會出現。而此時,我跟張起靈,就在裂谷之下,青銅門前。

或許是近鄉情怯,又或許是這種聽不到任何人類活動聲響的寂靜太容易將人逼瘋。我繞到張起靈身邊,在離他最近,又不會冒然侵犯到他的距離坐下,輕聲開口,“讓我在這兒待一會。”

張起靈沒有點頭,卻也沒有拒絕。

就這樣在裂谷之下休息了半日,外頭驟然間閃過了一道耀眼的白光。

張起靈從休憩中瞬間睜開雙眼,我看向縫隙之外尚且沒有被燃燒彈所幹擾到的區域,心裏明白——吳邪他們終於來了。

或許是因為他們人多勢眾,原本空曠而寂靜的裂谷之中終於傳來了些許人為的響動。

我將背包重新背好在自己身上,然後看著身邊的張起靈,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張起靈。”

“嗯?”

他好脾氣的回應了我,或許是短暫休息後心情還算不錯。我吸了口氣,一直盯著他的眼睛,“待會進了青銅門,生死有命。”

“……”

他沒有回應,看起來像是不太明白我說這句話的意義。

我又接著道,“不管怎樣,我都不會忘記你……”說到最後,語速已經不自覺的放慢。倒也不是所謂的深情表白,只是帶著些許私心,我又道,“希望你也……”

話還沒說完,有什麽東西帶著亮光輕輕落到了不遠處的地上。緊接著,三聲槍響,那東西瞬間被點燃,將整個裂谷底部都照得如白晝一般光亮。

剩下的話已經沒有再說出口的必要。在這個節骨眼上,能被人記住,又能怎樣。我有些聽天由命的重新靠回到巖壁上,再睜眼時,眼底的猶豫和懦弱已經消失不見。

外頭的人聲越來越近,但是聽起來情況卻不算樂觀。槍子兒四下濺射到洞壁的聲音還有人類慌張的嘶吼喊叫越來越重,甚至還有一連串掃射一般的聲音或遠或近的傳來。

在這種慌亂之中,我聽見了吳邪的大喊。

我問張起靈,“不去幫忙嗎?”

他看著外頭,緩慢的搖了搖頭,“沒有時間了。”

果然,裂谷之中突然一震,周身的霧氣漸漸顯現出了原本的顏色,青銅門中忽然傳來了一聲聲悠揚的鹿角,我覺得我的意識又有點兒移位,身體已經先於理智站了起來,等到想要再奪取主控權的時候,便發現有些事情已經失控了。

周身不知從哪裏忽然漸漸冒出來身著破敗盔甲的長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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